抗战时，一地下党被困磨坊内，旁边乡邻拉住她道：赶紧躲到大缸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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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的徐市镇，闷得像一口蒸锅。
7月8日此日，天还没亮透，狗吠声就一阵紧似一阵，从镇东头传到西头。弄口巷门被砸得哐哐响，日本兵和伪军的皮靴声踏碎了早晨的安好。
一场蓄谋已久的大搜捕起头了。
西面的关帝庙前架起了铁丝网，枪栓拉得哗啦响。过往的人被推搡着排队，刺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家家户户的门板被枪托砸开，哭喊声、呵斥声、翻箱倒柜的声音混成一片。日伪军当日要停止一次大扫荡，哪怕把徐市镇给翻个底朝天，也要揪出每一个能够藏在其中的共产党人和新四军干部。

温堂桥东垝的王记磨坊里，现在，马文华的心跳得像擂鼓。
她是苏州县妇女抗日协会主席，当天来此处，本是要在这里讨论传递情报的，谁知仇敌竟来得这样快，一时居然退却不及。
磨坊临河而建，前后都被封死，马文华被困在了这里。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，她的手心沁出冷汗。窗外，竹竹篱外不远处处的人影晃动，刺刀挑开柴堆的簌簌声清楚可闻。
仇敌已经越来越近了。
这时，竹竹篱忽然被拨开一道缝。
一个精瘦的身影猫腰钻了进来——是隔邻的乡邻秦剑尧。这个常日沉默寡言的中年人，现在眼睛亮得骇人。他一把拉住马文华的胳膊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跟我来！”
两人随后快步来到了王家磨坊的后院，后院当中，混乱地堆着农具，最刺眼的是墙角的十来口大粉缸。这些缸比人还高，常日里用来浸米磨粉，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朝气。秦剑尧二话不说，弓步沉腰，双臂青筋暴起，猛地扳起一口反扣着的大缸。缸沿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响声，扬起一片灰尘。
“快！蹲进去！”秦剑尧急声道。马文华来不及犹豫，急忙蜷身钻入缸内。黑暗瞬间覆盖下来，她闻到了陈年米粉的酸涩气味。缸壁冰冷，她的膝盖抵着胸口，呼吸变得急促。

秦剑尧谨慎地将缸扣回原状，又缓慢地把旁边一口缸稍稍挪斜，制造出久未动过的假象。做完这一切，他低声叮嘱了一句，万万别吭声，随后灵敏地翻过竹竹篱，敏捷消失在院墙以后。
几近同时，磨坊木门被一脚踹开。三个日本兵端着刺刀闯进来，领头的军曹留着仁丹胡，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空荡荡的磨坊。
粉筛还在微微晃动，石磨上残留着新颖的米浆。
“搜！”军曹一挥手，刺刀插进麦垛，挑开箩筐，雪白的面粉倾泻如雾。一个伪军踢翻水桶，混浊的水流漫过青石板。
军曹踱到后院，眼光落在那些粉缸上。他慢吞吞踱步，用刺刀敲打缸壁，发出烦闷的咚咚声。马文华在缸里屏住呼吸，听得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。汗珠顺着鬓脚滑落，她在黑黑暗牢牢攥住了衣角。
军曹停在了藏人的那口缸前。马文华透过缸底的裂缝，看见一双沾满泥泞的皮靴。时候恍如凝固了。她想起三个月前牺牲的同道，想起未送出的情报，想起家里才满周岁的孩子……
忽然，军曹转身走向旁边那口反扣的缸。两个日本兵吃力地把它掀开，一股霉味劈面而出。里面除了几只爬虫，一无一切。军曹嫌恶地皱皱眉，又用刺刀捅了捅其他几口朝天的缸。
这时前院传来伪军的喊声：“太君！灶房搜过了，没人！”军曹环视这个满地散乱的院子，最初瞥了一眼那些粉缸，挥手命令：“撤！”
皮靴声渐行渐远。马文华却不敢转动，直到闻声三长两短的叩击声——这是秦剑尧约定的平安信号。
缸被徐徐扳开，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。马文华踉蹡着站起，腿脚早已麻痹。秦剑尧急忙扶住她，低声道：“等会儿从后河划船走，芦苇荡里有人接应。”
马文华望着这个满身汗湿的乡亲，千言万语堵在喉咙。她牢牢握住秦剑尧粗糙的手，眼眶发热。
秦剑尧却只是摆摆手，转身望风去了。
小船悄无声息地滑进芦苇丛。马文华回头望去，秦剑尧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。徐市镇照旧覆盖在可骇中，但阿谁早晨的粉缸里藏着的，不可是她的生命，更是一个民族不愿屈就的魂。

1968年，秦剑尧老人宁静离世，这个奥秘随着他的遗物里那张泛黄的纸条，终极公之于众。上面是马文华工整的字迹：“1941年7月8日，徐市镇王记磨坊，秦剑尧拼命相救。”
粉缸早已不在，磨坊也已改建。但阿谁闷热的七月早晨，一个普通百姓扳起粉缸的决绝，和一个女子在黑黑暗紧握的拳头，至今仍在无声地诉说着：
最深的黑私下，总有报酬你留一道生命的裂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