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宗仁儿子李幼邻,不从政而从商,快到崩溃时朋友的遗产帮了大忙
1958年2月的纽约清晨依旧刺骨,曼哈顿第七大道上一部公用电话骤然响动。李幼邻停下脚步,抬手接起,一句“乔治昨夜去世”从话筒钻出,像结了冰的铁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消息并未止于讣告。“老李,要不要接手?公司不能没人管。”电话那头的商界朋友抛来一句并非商量的提议。简短,却给了他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生路。
挂断电话,他在街角站了很久。父亲李宗仁彼时已身处异国政治旋涡,母亲滞留香港,他自己在美国电器市场的试水也刚刚溃败。口袋里只剩几张皱巴巴的废票,一度想用最后的积蓄买张回程船票,彻底了结。
思路被寒风吹回到二十多年前。约1920年前后,广西临桂,两江河交汇的村子里,李秀文将第二个儿子抱在怀中。长子夭折的阴影仍在,但老人们把这新生儿视作家族火种。爷爷给孩子定名“幼邻”,寓意延续父辈“德邻”的书香情怀。
五岁那年,他被母亲带到桂平县城识字。桂系军人多行伍出身,却偏重子弟教育。李宗仁虽常年奔走,却要求儿子握枪之前先握笔,练字之前先思考。
1927年,政局动荡。李宗仁把妻儿送到香港西南小学,一船夜色驶离梧州码头。李幼邻后来回忆:“那时像漂在水面的小叶片,不知明天靠岸还是沉底。”
1931年秋,他回到广州,坚持进入培正学校学习外语,而不是父亲属意的省立中学。理由简单:“英语讲得好,天地就大。”这句话多年后在华尔街应验。
1937年10月,中学毕业的他踏上横渡太平洋的“总统胡佛号”,船舷另一侧,中国已山雨欲来。次年春,他按岭南大学教授建议改投威斯康星州贝莱特学院。整座校园只有他一个中国学生,课堂上听不懂的专业词汇像雨点砸头。他熬夜背单词,清晨下冰湖游泳提神,一个学期后成绩拔高,顺利拿下奖学金。
1942年,学士学位到手,他赴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。战时美国急缺兵源,1944年,征兵局寄来通知单。不是美籍也难幸免,同盟条约写在那儿。他抱着胃痛在体检室蜷作一团,负责的军医翻出旧相册,发现自己祖父竟是李幼邻本科母校校友,叹气后在报告上写下“体检不合格”。
1947年春,学海浮沉七载,他带着妻子和几箱书回国。在上海外贸公司短暂试岗后,很快发现自己对公文程式兴趣寥寥。上海租界的霓虹比衙门灯光更吸引他,于是转身扎进民营商行。
内战、通货膨胀、权力更迭……不到三年,所有布局尽数崩塌。1950年,他辗转香港又返回美国,租小仓库倒腾家电零件。白天推手推车送货,夜里计算机票与海运费差价,仍旧收效甚微。
日子滑向谷底的那几年,他常在凌晨划开账本发呆:父亲在官场起落,自己却连一份像样的库存都守不住,是否选错了道路?那股绝望感惊人地安静,像细雨淋在废弃仓库的铁皮顶。
转机来自乔治的离世。乔治是贝莱特时的同学,退伍后在华尔街注册了一家专卖家用电器的企业,无亲无故,只把股权信托给几位好友。众人商议后认定最合适的继任者是李幼邻——知识面广,懂两国语言,还能和供应商直接沟通。
1958年3月,他签完接管文件,拖着仅剩的旅行箱住进公司后面的阁楼,每天清晨亲自站柜台。美国市场此刻正从半导体走入晶体管时代,他嗅到机会,改进选品,把新品零售价压到日企以下,一年后利润翻番。
1960—1972年,纽约时报商业版多次提到那家华人掌舵的小公司。同行戏称“幼邻电气”像一只灵活的小猎豹,蹿得快,咬得狠。李幼邻也没忘本,他把赚到的第一张十万美元支票寄给母亲,让老人终于能在香港安心养老。
然而市场不会永远顺风。1973年后,日本彩电、随身听大举攻入北美,价格比他更低,工艺更精。仓库里堆满卖不动的旧型号,他的睡眠时间被银行催款电话切得支离破碎。1975年起,公司连续亏损,他卖掉度假屋、抵押库存,硬撑到1985年。
那年夏天,他走进纽约州务厅递交破产文件,出来时才发觉自己已年过六旬。风声吹乱头发,他没再回头。27年商业浮沉,账目写就了一段与父辈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。
外界常以“幸运”概括他的人生。幸运确实存在——若不是乔治那笔无人继承的遗产,他也许早已一走了之。但决定性因素还是抉择:不愿在政治影子里求生,也不肯认输求稳,硬把学问、体育、外语拼成了商战底牌。
多年后,有记者提问他最自豪什么,他轻声答:“一件事没做成,再做下一件。”简短如当初电话里的那句托付,却足以概括他跌宕的半生。
页:
[1]